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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5 章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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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登基不过数年,已命人在赵国各地搜罗过数趟国中佳丽,如今想再找出能迷惑秦王的姝色女子,着实不容易。

赵王得意道,“世间最美的姜姬已在寡人宫中,秦王能得到的不过是些残花败柳罢了,你便命人慢慢去物色吧,此事也不急,切记要寻个才貌兼备的,赵离那种只有脸蛋的蠢货就不必寻来了。”

以他喜新厌旧的性子,若不是看来看去,满宫几百佳丽谁也比不上姜姬之美,早在她诞下灾星那一刻,就会被他迁怒随手杀掉了。

郭开苦哈哈应下后,又拿着手中的绢帛提醒道,“王上,臣以为那姬丹之信您不必回他,此子着实猖狂,一颗被燕王再三抛弃的废棋而言,也敢写信来质问王上!”

赵王冷笑道,“寡人平生最恨燕人背信弃义,岂会理他这区区质子?待寡人灭了秦国,第一个就要拿燕国开刀,以报当年姬喜背刺我赵国之仇!”

让赵王耿耿于怀的仇,正是姬丹的父亲姬喜即位四年后发生的。

那时,姬喜见秦国老魔头昭襄王去世,便主动想与赵国合盟攻秦报仇,便派出相国栗腹携带五百金,前去为赵王贺酒并签下盟约,承诺互通关卡,燕赵从此如兄弟之国,合力攻秦后平方秦国之地。(1)

哪知栗腹一回到燕国,便兴冲冲向燕王禀告,说赵国前些年长平一战大败后,国中青壮尽亡于秦军手下,邯郸城中如今只剩些老弱病残,若能趁机攻下赵国,占领它大片平原沃土之地,燕国便能一洗被齐国欺辱之苦!

姬喜一听无比狂喜,还有这好事?比起攻打硬骨头秦国来说,自然是赵国这软柿子好捏!他当下便想发兵攻赵,但朝中贤臣将渠哭着再三劝阻,说燕国前脚与赵结盟,后脚背信弃义之举,于占卜之道大为不详,此番征战必败无疑!

有偌大个唾手可得的赵国

摆在眼前,燕王哪还顾得上这个?他一脚狠狠踢开将渠后,命人率领五十万大军,兵分两路前去攻打赵国。

别说,燕相栗腹可不是说着玩的,他是真心实意地认为燕国一出兵赵国马上完蛋的,所以为了抢占功劳,还兴冲冲请缨担任了主将之职。

但他忘了,赵国如今虽人丁凋零,却有老将廉颇镇守,更有因长平一战失去亲人,而满腔仇恨的数万士卒百姓。

兵法有云:哀兵必胜。

何谓哀兵?身逢绝处、无路可退之亡命徒也!

这回若再败,赵人就要面临亡国之危了,赵将廉颇和乐乘憋着一口气,领着八万赵人奔赴战场分头迎战,廉颇不但斩了栗腹,还乘胜追出五百里,带着杀红了眼的赵人直入燕境,围攻了燕国的都城蓟城,燕国差点被打灭国。

最后,此战以赵国指定将渠出来任相、姬喜割让五城求和而告终,但燕国“趁赵国病,想要赵国命”的举动,让赵人至今仍旧耿耿于怀。

郭开见赵王提起燕国便怒气腾腾,不由暗暗盘算着,“待秋收一过,我赵国至少能多得数十万石粮食,堪称粮仓充裕。而秦国的气运,约摸至多撑到来年就要吞噬殆尽了..如此说来,燕国被灭之日将近,本相倒要趁早寻个时机,问燕王想不想得个苟活之机...”

想到即将有千斤黄金入袋,他笑得眯起了眼睛。

...

在赵国这对君臣各有盘算的时候,章台宫的这对秦国君臣却在推心置腹。

李斯在君王遣散宫人那一刻,便意识到今天的谈话不寻常,他脑中迅速闪过无数种猜测,往日冷静的清癯面容开始有些不安起来。

待蒙恬最后走出去阖上殿门,年轻的君王便渊渟岳峙立于殿上,负手看着他,声音清朗而明快,

“李斯,寡人当日许诺过你,待你将土豆种植出来,便将个中缘由告诉你。不过,既然你也能听到明赫之心声,想必此事你早已知晓。”

李斯听着君王明快的语气,不由暗松一口气,忙跪拜道,“臣不敢欺瞒王上,前些日子臣确已猜出,助我大秦之仙人正是九公子,还请王上恕罪!”

自从他揣测出君王有改行儒家之道的心思后,一颗心就时常悬在半空之中。

他担心自己这刻着法家烙印的身份,加之在神画中曾背叛君王的黑历史,或许会在来日的秦国朝堂上,变成一颗被悄悄边缘化的弃子。

而王上,也从未就此事给过他半分暗示。

君不问则臣不可答,他总不能突然发了疯去告诉王上:不管您要改行何种治国之道,我李斯都会牢牢跟随您,永远不与您唱反调!

笑话,他素日悄悄揣摩君心行事是一回事,毕竟这事没摆到明面上,若是揣摩后还巴巴地跑去告诉君王:我知道您接下来想改行儒家之道...

简直是自寻死路。

正因李斯十分清醒又理智,眼前的困境才让他有苦难言,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,每日奔波在朝堂、官署与煤场之间,希翼

以这般为朝廷鞠躬尽瘁无怨无悔的形象,能在尘埃落定之时,换来君王的几分怜惜。

毕竟,他侍奉的这位王上,实在算得上有情有义之人。

虽然当日仙界神画,确实预言了他能登上秦国左丞相之位,可那时的王上,并不知秦国后来之事,故而仍是极重法家之术的王上,他自可高枕无忧。

如今因九公子的到来,秦国已在许多人看不见的地方,步步皆在悄然改变呐!

也不知,王上今日究竟要跟他说些什么?

嬴政今日心情似乎极好,他笑着走到李斯面前,伸出有力的手亲自将他扶起,“爱卿快起来,这点小事何须请罪?”

李斯忙受宠若惊道,“王上待臣如此宽容,臣惶恐啊...”

嬴政将手上的竹简递给李斯,眸中光波如繁星,笑道,“你且先看看这道奏章。”

李斯忙双手接过,心中感激不已,廷尉虽也位高权重,但在秦国的官僚体系中,此职位主管司法,并无监察百官、查看奏章之权。

待他将竹简展开,露出密密麻麻的秦篆,一下愣住了,这是韩非写的?

他飞快回过神来,快速浏览着奏章的内容,待看完最后一行字,双手已止不住地颤抖起来,抬头看向面前笑容熠熠生辉的君王,欢喜道,

“王上,一个不足二十万人的阳武郡,竟在短短两月之间,新增了一万多有孕之人!臣以为,这些妇人既然自愿到县衙登记造册,便是决心生下抚养长大之意啊!若我大秦各郡皆能如此,来日。王上又何愁耕地采煤人手不足...”

说着,他又细细看了一遍傅籍的内容,惊叹着赞道,“王上,韩非治国之才,果然远在臣之上也!他不但命各乡上报有意怀孕之人,还派出医士为那些造册的妇人把脉,更打算为这些女子来日诞下的婴儿傅籍,如此一来,朝廷不但能精确掌握各地人口情况,还能让魏地旧民之子孙,甫一出生便是我秦国之民,二十年后,再无人顾念他们的故国,实在是高明啊..”(1)

但他说着说着,转念一细想,又察觉到几丝异常。

商君变法后,秦国为最大限度保障朝廷征战之粮草,便改鲁国初亩十税一之法,改为征收泰半之税——三分取其二。

如此一来,按一个成年人授予一百亩官田来算,每户庶民所生孩子的数量也是大差不差的,因为多一个人就多了一张嘴,在大伙普遍连一日两餐都吃不饱的情况下,没几户人家敢犯糊涂去贸然多生。

反过来,在没有任何有效避孕措施的战国时代,诸国有很多庶民因为养不起新生婴儿,只能忍痛将他们杀死。

因为对穷人而言,多余的新生儿带来的不是欣喜,而是家庭又添了一个重担,婴儿分走一口粮食,其他人便只能少吃一口粮食,如此这样生下去,只会把全家都拖进饿死的深渊。

为避免由此引发的人口损失,商君还明文规定:只有孩子出生时肢体残缺不全或有异物,父母才能杀之而不受罚;若父母因养育不起而杀死身体正常婴儿,则要按律刺面服刑。(2)

总之,莫说难产和这种刻意杀子之事,便是父母正常愿意抚养的婴孩,也有一部分因疾病或意外而不能存活,所以,朝廷出于成本考虑,只统计年满十七岁的傅籍人口,数年之间,每年的人口数量变动并不大。

按照惯例,五十万人之大郡,每年傅籍者至多也不过一万多人。

而现在,区区一个魏地小郡,为何突然冒出如此多有强烈生育意愿之人?

想到这里,李斯灵光一闪,除非...

嬴政站在一旁看着他变幻的神色,棱角分明的面庞因溢满微笑而柔和起来,他故意问道,“爱卿可有话要问寡人?”

李斯忙把该地为何新增如此多有孕妇人的疑惑说了出来,嬴政笑道,“你可知,以韩非之经世大才,寡人为何要派他前往阳武郡,当个小小的郡守?”

李斯听完这话,心头猛地一颤,来了,王上终于要将此事告知于我了!

我李斯能在新政推行前参与进来,意味着王上依然将我视作心腹之臣啊!

他激动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君王,心头长久以来的猜测,在这一刻月兑口而出,“莫非,王上欲让韩非试行儒家之法?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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